周氏兄妹深情回忆侄儿侄女眼中的周恩来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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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保章、周保庄兄妹是周恩来五祖父周鸣鹿(谱名骏庞,字敦甫)的曾孙辈。他们的祖父就是把周恩来带离淮安的周恩来三伯父周济渠(谱名贻谦,后改名贻德,字劼之),父亲周恩彦是周恩来的堂弟,大排行第十三。周恩来行七,按家乡习俗他们喊他七伯,喊邓颖超七妈。  他们与周恩来、邓颖超都有过像平常亲友之间的交往。下边这篇回忆录就是周保章兄妹回忆的亲身经历和感受,读了能体会到周恩来夫妇对侄儿、侄女的那份亲情。周保章的深情回忆“请到原单位报到”  年,七伯周恩来以与国民党政府谈判的中共首席代表、中共中央长江局负责人和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的身份来到武汉,开展抗日统一战线和与国民党谈判等工作。当时,刚好我们一家都住汉口,因此两家人过从甚密。七伯利用我爷爷的身份和我父亲在国民政府粤汉铁路局基层任职的特殊关系,将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的一架秘密电台设在我家二楼上,由童小鹏直接领导负责。(童小鹏曾回忆说,当时,国共合作抗日,设在武汉“八办”的电台可以与蒋介石的总统府和延安的中共中央直接联系。但周恩来历来心细,他怕出现万一,所以在架设了公开使用的电台后又在周恩彦家架设了一架秘密电台。——本文整理者注)我们几个年纪较小的兄弟姐妹们被严格告诫:不许上楼玩耍!  年末,日军进犯武汉,八路军办事处随之撤往广西桂林,我们一家也跟着迁到了桂林,并住进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的大院。七伯每次到桂林,与我父亲等总是朝夕相处,有着谈不完的话和说不完的事。  年春,七伯受党中央派遣,赴皖南处理新四军的有关问题,同时他又打着回浙江绍兴省亲祭祖的旗号,开展抗日宣传活动。  年初,国民党将要还都南京之前,中共驻重庆代表团亦随之东迁,七伯在百忙之中约我父亲去重庆,兄弟俩从深夜一直谈到黎明,并决定将我和我二哥周保常送往革命圣地延安。后因时局急速变化、长江春汛涨水和其他种种原因未能成行,这成了我们兄弟俩终生的遗憾。这样,我们都只好跟着父亲在国统区上学念书。  年,随着人民解放战争的发展,蒋家王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朝不保夕了。这时,共产党方面通过地下党的活动,希望我父亲留下,而国民党方面则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因此,还在湖南衡阳时,国民党特务因为知道我父亲与七伯的这一层关系,就整天影子似的跟踪、监视我父亲的一举一动。后来,特务们就向我父亲摊牌:是坐牢还是加入国民党,必须二者选一。父亲望着我们5个都未成年的兄弟姐妹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国民党特务,被迫选择了后者。但是特务们并未罢休,又将国民党的区分部委员一职塞到父亲头上。父亲的这段历史,是建国后在我们要求入党受牵连时,七伯通过有关方面要来父亲档案时知道的。这是我父亲的一个错误选择,但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结果我们全家只好随着国民党粤汉铁路局跑到广州。年11月,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广州城。我父亲从新闻里听到七伯已经在新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担任政务院总理一职时,十分高兴,对我们说:“你们的七伯现在是新中国的总理。总理就是过去的宰相啊!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权力大着哩!我们赶快和他联系。”父亲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所以,广州的邮政业务一恢复,我父亲就向北京发了电报。七伯的回电也很快就来了,但却只有令人失望的短短7个字:“请到原单位报到。”  父亲收到电报时,愣愣地端详着,刚好我也在场。当时我已是个参加革命活动的中学生,对这件事印象太深了!“同志加亲戚”  我是在解放前夕读中学时参加中共领导的地下秘密活动的。大陆一解放,就在学校转为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正式成员,还成了学校团组织和学生会的一名干部。不久,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我由组织上保送到军事干校。  年我参军后,在人民军队这所大学校里,受到了正规、系统的教育,思想认识和业务素质都有了一定的提高。我一直遵循着七伯对亲属的要求:不论任何时候,也不论在任何地方或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向组织上和他人暴露与他的这层关系。  年在汉口时,由七伯的同学和好友赵光宸等人提议,经我父亲和七伯、七妈同意,我和我妹妹保庄被过继给七伯、七妈作为他俩的嗣子女。而且还进行了磕头拜祖宗等一系列过继承嗣的仪式。仪式是在汉口大石洋行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楼顶凉台上进行的。仪式结束后,七妈邓颖超还高兴地右手抱着我妹妹保庄,左手搂着我一起拍了一张照片作为纪念。(本文整理者就此事曾询问过当事人赵光宸的长女赵忠绮,她证实确有其事,但是强调说,周恩来当时不在场)我的二哥保常、大妹保芳和赵光宸的两个女儿赵忠绮、赵忠绩等也都参加了那次合影。七妈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赵光宸的女儿赵忠绮也保存有这张照片。赵忠绮至今还记得我们兄妹过继的事。当时我和妹妹都还幼小,还都不知道过继之类的事。现在想来,七伯和七妈很可能是出于当时斗争的需要。因为自解放后,我们兄妹多次和七伯、七妈见面、谈心,七伯、七妈还让我们去西花厅,和他们一起生活过,但他俩从没有再提起武汉过继的事。而我自从成长为一名普通革命者之后,似乎也明白了这里边的一些道理:当时处于全民族抗战的第二次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一边口头喊合作抗战,一边又千方百计地削弱共产党的力量以达到最终消灭的目的,因此他们不断开动宣传机器,胡说共产党“共产共妻”、“六亲不认”等等,造成国统区许多人对共产党人的误解。这样,七伯通过年的“武汉过继”到年的“绍兴祭祖”这两件中华民族的传统做法,有力地回击了国民党的谣言,让广大国统区人民更多地了解中国共产党,从而更加有利于统一战线工作的开展。因此,我在后来与他们的交往中,也从没有向他们提起过这件事,只是七妈曾在和我个别谈话时直接说过:“保章啊,我们不仅是同志关系,我们还是亲戚。”她是不是指的这件事我没有追问过,也没有必要去问。但是,也许正因为我和两位老人有这种“同志加亲戚”的特殊关系,所以受到他们更多的教诲和关心,这就足以使我终生满足。特殊的奖品  年,成年后的我第一次与七伯、七妈取得了联系。从那以后,我给他们写信,他们也给我回信。回信通常是七妈写的,也有她的秘书张元、赵炜代她写的。这些回信共有50余封,绝大部分我还收藏着。我向他们写信时,除了汇报思想、谈自己的进步和人生之外,也告诉他们自己家庭情况以及个人的婚姻恋爱。从通信中,我发现七伯、七妈对基层群众的生产、生活比较感兴趣,我也就经常向他们反映基层社会情况和人民的要求。我做对了的,他们就表扬我,我不对的他们也马上毫不客气地批评指正,慈严交加,谆谆教诲。七妈曾在我们周家亲属聚会时表扬我说:“保章能够做到思想全面,要求进步,很好。”  频繁的书信往来,拉近了我与七伯、七妈的感情距离,我对他们什么话都能说,也敢说。我在个人生活上遇到麻烦,七妈知道后,给我写信说:“青年人在恋爱的路上遇到波折,亦是难免的。把它当作经验教训,就可变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了。”七妈每次来信都是语重心长,可以说是既富人情又富哲理,于谆谆教诲中又流露着亲情。这样,我便萌生了要赴京探望二位老人的愿望。  年,也就是建国后我与七伯、七妈通信两年以后的9月4日,我忐忑不安地将想在国庆节期间进京探望七伯、七妈的信投进了邮筒,心里颇不踏实地等待着回信。整整16天,我终于等来了七妈的秘书张元写来的回信。我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我是邓颖超同志的秘书。……她知道你在国庆假期想来北京,她也很想看看你,但因今年是国庆10周年大庆,外宾及各省来观礼的较多,所以上级通知:凡在京干部的亲属,尽可能不要在国庆期间来京探望,以减少车辆运输及供应的拥挤情况,为执行规定,她很歉然地望你推迟来京……”读了信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七伯不仅是我们国家的这些规定的制定者,而且也是这些规定的模范执行人。他决不会凭自己的地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特殊”。转眼,年的春节又到了,七妈因在南方休养,我进京探望的愿望也没能实现。年的国庆节时,我向七伯、七妈报告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和学习方面取得的成绩,还随信寄去了我的照片和获得的两张奖状。七妈收到信后高兴极了,回信的一开头她就写道:“亲爱的保章侄:……为了奖励你的理论学习学得好,现又开始工业经济专修科的函授学习的需要,特从伯伯和我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中抽一本送给你,在北京此书除原预购者外,也难买到零售本,所以子侄中向我们要的还多,都未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只破例寄给你一本,作为奖品……”这本《毛泽东选集》是七伯、七妈赠送给我的特殊奖品,至今我还珍藏在家中。

七妈的两封信“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我读着七伯年轻时写的诗句,思念七伯、七妈的情意也更加迫切。年的春节又快到了,我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于1月27日给七伯、七妈去了一封信。2月2日,我收到了七妈1月30日给我写的回信:  保章侄:  春节假期,我们同意你来北京。这个机会也是不可多得的。因为前两年我都去南方过冬,今年春节我们在京。  你下火车后,可直接到府右街国务院西花厅找我们(可乘从火车站到府右街的无轨电车)或找成元功同志就行了。  更使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又收到七妈1月31日的另一封来信:  保章侄:  昨天发信后,忘记提醒你来京时,在火车上要注意寒暖,增减衣服,不可受凉。北京的天气可能比青岛冷,你可参看《人民日报》的气温报告,这两天又冷到室外零下七度了。总之,在旅途中要预防受凉生病。  这一先一后发出的两封信,是七妈对我慈母般的关怀,这种关怀是细心周到而又无微不至的。一条毛巾  赴京前,由于激动和紧张,我忘记了带毛巾。当我要洗脸又见到西花厅盥洗室内有好几条毛巾时(尽管都不是新的,但都很干净),就随手拉下一条用了起来。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七妈知道之后,我遭到她一顿严厉地批评:“你七伯从来不允许任何人乱拿、乱用公物。那是公家办公室的公用毛巾,是秘书、警卫们工作时用的,你不问一下是不应该拿、不应该用的。自己没带毛巾,应该去买一条。”我很惭愧自己一住进西花厅就给七妈添烦、添乱。七妈说着,就塞给我一个购物本。当时全国物资匮乏,买粮购物全部凭证供给,但我没想到身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七伯家买一条毛巾也要凭证供应。  我接过购物本一看,是和北京市普通居民家一样的购物证,各种物品的配给在各栏表格上都有明确记载,许多东西都已买了,只有毛巾栏上还有两条毛巾没买,就拿着购物证跑到西单商场去买毛巾。可是当商场营业员一看到“户主”栏上写着“周恩来”三个字时,马上瞪起了警惕的眼睛,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把购物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又盯住我盘问了好久,才卖给我一条毛巾。现在我说起这件事,估计谁也不相信有这回事:一国总理家买条毛巾还用购物证?可惜的是这条毛巾我没能保存下来。但是,当时对我的教育很深很深:七伯身为一国总理,也与普通老百姓一样不搞特殊,凭证购物,厉行节约,与人民同甘苦共患难,我们国家还会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什么困苦不能战胜呢?作为他的亲属,又还有什么理由要求特殊呢?七妈叫秘书收下了我的粮票  鞭炮声迎来了新年。按老家习俗,正月初一晚辈是要给长辈拜年的,可是七伯、七妈他们在除夕之夜也在忙碌,特别是七伯,每天忙到天快亮才上床休息,过午时才起床。七妈告诉我,这是他们长期地下斗争和多年革命历程中养成的习惯,现在已经没法改了。这样,我也就没法给他拜年了。  中午吃饭时,工作人员端上桌的是一碟窝窝头,共四个,三个在下,一个在上,都是玉米面做的。仔细一瞧,做法也和普通老百姓家一样:圆圆的好似一座小山头,底部有一个圆圆的孔洞,只是个头比民间的要小一点。我感到更奇怪了:大新年的,“宰相”家不包饺子却吃窝窝头?!而在桌上吃饭的总共才三个人:七伯、七妈和我。我没有多想,伸手就去拿窝窝头。七妈却立即用筷子将我的手拨开,对我说:“慢,这是我和你伯伯吃的,你是客人,请吃客饭。”她随即用手一指,“去盛大米饭吃吧。”我还想说,我是晚辈,该我吃粗粮,七伯好像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向我投来慈爱而又不容争辩的目光。我只好照他们的意思办了。可是那顿饭我却怎么也没吃好,每一口饭都难以下咽。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更加明白了,七伯和七妈不但经常吃粗粮,而且也和普通市民一样,每月口粮也是按市民定量供应标准,粗细粮一律按比例搭配,这是我赴京前怎么也没想到的。因此,到我春节假期将要结束离开西花厅时,我如数按照自己每天八两的定量标准掏出了那时如金子一般的粮票。七妈见我拿出粮票就慈祥地说:“保章,如果你觉得该这样做就把粮票留下,如果有困难,也可以不留粮票。”(当时,国家供应周恩来、邓颖超的粮食计划是每人每月26斤。他俩为了和全国人民一道共渡难关,周恩来和邓颖超每月分别只要了15斤与13斤——本文整理者注)我忙连声回答:“我不困难,我不困难,我应该拿粮票。”这样,七妈就叫秘书收下了我的粮票。维护团结  记得我刚刚到西花厅的那天,七妈就交给我一项“特殊任务”:“你来了正好,快写封信给你哥,他现在有骄傲情绪,我正在发动大家帮助他。”我遵照办了,还把写给哥哥的信给七妈看了一下,没想到七妈看完我的信竟勃然大怒,严厉地批评我说:“你七伯不是领袖,只能称国家领导人,不允许你们这样写,以后在任何地方也不许这么说!快给我改过来!”原来是我在写给哥哥的信中,提到七伯作为我们党和人民的领袖,仍然保持着谦虚谨慎的工作作风等话,没想到遭到七妈一顿严厉斥责。我只有按她说的当场修改,然后才将信寄出。我原以为这件事就此已经了结,但没想到在那次年夜饭快结束时,七妈又当着七伯和那么多亲属以及七伯身边工作人员的面严肃地说起此事:“保章年纪轻,不懂事,竟说他七伯是党和人民的领袖,这是完全错误的。因为我们国家的领袖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毛主席。”在场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地向我射来,当时,我才20多岁,自尊心很强,弄得我十分尴尬,几乎是无地自容。心想,我的说法并不一定是错的,何况当时已经当面批评过了,我也照她的意思改了,为啥还要在大家面前批评呢?而且我在部队服役时曾去中国人民大学进修,已经读过了《政治经济学》和《马列主义理论基础》等书籍,其中对于无产阶级的“政党”和“领袖”等概念都有专章叙述,我知道“领袖”通常是指一个政治集团里的人,并不是具体指哪一个领导人的。后来等我冷静地思考之后,我终于悟出了其中的一些道理:七妈和七伯之所以要这样做,他们一是为了维护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团结,因为这是我们党夺取革命胜利和建设成功的根本保证;二是借机告诫我们周家亲属和他们身边的所有工作人员,一定要谦虚谨慎,力戒骄傲,要做维护党的团结的模范,尤其是作为周家亲属,更应该像他们那样处处谦虚谨慎,这是七伯一贯严于律己的作风,也表现了二位老人的坚强党性和处处维护党和国家利益的高尚品德。七妈寄来的包裹  就在我去西花厅的年那年9月间,我的衣物在一夜之间被梁上君子盗窃一空。当年一个人一年的棉布供应只有三尺一寸,寒冬将至,我怎么过这么一个又冷又饿的冬天呢?我把几乎可能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了,可能提供资助的亲友也都掂量过了,希望都是空的。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写信告诉了七伯、七妈。信中我只是告诉他们我遇上了这么一件事,并没有要求他们给我想办法。谁知国庆节刚过,我就收到了七妈的亲笔来信:“你的衣服等物被窃事,我知道后,心感不安。为添补你目前急用,怕你受凉生病,特从你七伯穿的衣物中,找出一套新的毛衣、毛裤,先寄你御寒救急,另有绒裤一条,棉绸衣裤一套,背心一件,旧棉毛衫三件,旧汗衫二件,衣料八尺,共计12件邮寄去。衣服中有的可能大些,你可改穿,汗衫有的已破旧,想来可助你度过今年冬天了。”  七妈的衣物是用平常的包裹邮寄的,衣服也多是破旧的,但我穿在身上却感到特别的暖和。因为它不仅是衣服,而且还凝聚着两位老人对侄儿的一片爱心。周保庄的深情回忆  比起哥哥保章来,周保庄显得较为娇小,但当本文整理者与其数次深入交谈后,却发现这位文静、端庄的女性有着十分刚烈的性格和十分好强的天性。她15岁参加工作,先后多次当选为铁道部、省、市、路局、分局的劳模,却因爸爸的历史问题没能入党,42岁时她因种种原因离开了工作岗位,并办理了退休手续,在南京一幢普通居民楼里过着默默无闻的市民生活,以至和她相处多年的邻居也不知道她与开国总理之间还有着一份亲密无间的亲情……“保庄怎么不给我写信?”  建国前,我就常听父亲谈起我的七伯、七妈,说他们都在共产党那边工作,而且都是共产党的领导人,特别是七伯,还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建国后我才知道七伯周恩来是总理兼外交部长,七妈邓颖超是全国妇联副主席、中共中央委员。当时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认为他们都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工作又那么忙,这么多年了,是不会记得我这个在基层工作的侄女的,我也就一直没有写信与他们联系。  年,我二哥周保常去北京看望七伯、七妈,他们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在谈及家庭时,七伯、七妈对我们兄妹情况非常熟悉,也非常关心我们的情况,尤其是七伯还问道:“保庄怎么不给我写信?你叫她给我写封信。”我二哥回家后及时把七伯的口信写信告诉了我。接到二哥的信后,我的心情十分激动,但因为思想上仍有顾虑,并未及时给七伯、七妈写信。后来七伯、七妈在与我四哥保章通信时又谈到了我为什么不给他们去信的事。我经过再三考虑这才鼓起勇气,提起笔于年4月第一次给七伯、七妈写了一封信,信上汇报了自己的思想和学习情况,以及对二位长辈的想念之情。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就接到七妈给我的回信,她在信中亲切地说:“虽然多年未见面未通信,但是我对你印象很熟悉,我一直在挂记着你这个在奋斗成长的侄女,希望你好好学习……”接到七妈这封信时,我当时非常激动,真没想到她老人家这么快给我回信,她工作那么忙还惦记着我、关心着我。这封信真是字字吐深情,行行见厚意,我读了一遍又一遍。  年,七妈来信叫我和爱人张中平去北京过春节,因我当时怀孕行动不便,所以未能成行。年,我和丈夫中平决定回河北乐亭县中平的老家过春节,打算过完春节返回时去北京看望25年未见面的七伯、七妈。临出发前,我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七伯、七妈。七妈很快来信了,表示欢迎我们去北京,并在信中详细地告诉从火车站下车后要乘13路汽车在沙滩下车再到中南海的西北门。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像谁?我是年3岁时在汉口八路军办事处与七伯、七妈在一起过的。岁月匆匆,一晃25年过去了。年5月,我与丈夫中平从乐亭接女儿小茹准备回工作单位所在地芜湖,路过北京时我们根据七妈信上提供的地址去中南海看望久别的二位老人。当我们踏进西花厅那幽静古朴的院子时,我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心想马上就要见到七伯、七妈了,我向他们说什么好呢?我一边走着一边不断地思量着,我还没有想好就已来到西花厅的庭院中,只见迎面走出两位老太太,我一眼就认出了七妈,另一位后来知道是七妈的秘书张元。这时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抱着小茹急急忙忙地大步奔上前去。就在我来到七妈面前十几步远时,七妈突然板起面孔似的说:“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稍停,她才又接着说:“看你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怔住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孩子,愣愣地站在那里。七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唔,还是像爸爸。”我这颗忐忑不安的心这下子才放松下来,顿时感到七妈是那样的亲切和蔼,是那样的慈祥和平易近人。这时,我拉着女儿小茹的手对她说:“快叫——”可是叫什么呢,如果按照北方的习俗该让我女儿小茹叫她姥姥,南方人是叫外婆,而淮安话是叫婆奶。我一时不知道应按什么习俗来让小茹称呼七妈。七妈立即看出了我的窘态,她很快接过我的话头说:“叫姥姥。”我忙教小茹说:“快叫姥姥。”这样,小茹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姥姥好!”这才给我解了围,我们都轻松地笑了。七伯吃我们的剩菜  七妈将我们带进屋里,说:“我还有事不能多陪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再吃饭,你七伯他更忙,也不能回来吃饭。”  吃饭时七妈回来看了一下菜,忙说:“我们保庄喜欢吃鸡蛋,再加一个炒鸡蛋。”我们说:“不要加菜了。”七妈说:“加!加!你们难得来,一定要加!”结果,鸡蛋被我们吃完了,盘子里的鱼剩下了一些。第二天我们与七伯、七妈同桌吃饭时竟发现我们昨天吃剩的鱼又端上桌来吃,这使我万分感慨:一国总理竟吃我们昨天吃剩下的菜,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而分别都25年了,七妈还记得我小时爱吃鸡蛋,也让我心潮难平。  饭桌上,七妈说:“今天我们请你们吃的这顿饭是按南方人的口味做的,保庄是南方长大的嘛;明天我们吃饺子,因为中平是北方人。”她老人家想得那么周到,我们顿时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流。七妈一边不断地为我们夹菜,一边指着一盘炒毛豆说:“你伯伯就喜欢吃肉丝炒毛豆!你们也一定喜欢吃吧?”我们忙说:“喜欢,喜欢。”当伯伯吃完第一碗饭时,我赶快站起来为伯父添饭,我想这也是我做侄女应尽的孝心,也是我父母在我很小时就教育我要这样做的。可是伯父却微笑着说:“自己吃饭哪有还要别人盛的?这是哪家的规矩?如果是我们周家的规矩,那么今天从我起,这个规矩就要废掉!”说着自己站起来去添饭并随手把撒落在桌上的几个饭粒捡起来放进嘴里吃了。七伯谈自己是怎样从淮安出来的  我们与七伯、七妈相聚了三天,只有吃饭时才能见到他们,伯父的工作是很忙的,经常工作到深夜以后又继续工作到凌晨。但是七伯只要稍有空闲,就抽空与我们谈心,了解基层情况。尤其当他得知我们刚从河北农村来时,对农村情况特别感兴趣,向中平了解乐亭人民的生活水平,当地集市贸易的物价,住房、穿衣什么的他都问,问得十分仔细。我们夫妻都是在铁路上工作的,七伯就说:“我们现有的铁路远远赶不上国民经济发展的需要。”中平插话说:“我们现有的铁路运输水平还不如印度。”七伯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说,大连火车站还是不错的,目前东欧几个国家的火车站还都不如大连站好。  伯父问了一些农村情况,谈了一些铁路上的事情之后,他老人家又向我们谈起了家史。七伯说:“我们周家是一个封建官僚的大家庭。”讲到这里时,七伯拧起他那双浓眉,态度很严肃,“封建官僚的家庭根子可厉害了”!这时,他看到我们都有些拘谨,马上又换了口气,风趣地对贫农家庭出身的中平说:“你娶保庄这个官僚家庭出身的小姐怕不怕?”中平笑着并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我不怕。”七伯听了立即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顿时轻松了。紧接着七伯又说:在我12岁那年,我三伯周贻谦回淮安探亲,他说我很聪明,要带我出去上学。就这样把我带到东北铁岭,在那里的银冈书院读书,后来又到沈阳和天津上学。然后,就问我:“保庄,你知道我三伯是谁吗?”我马上回答说:“我知道,就是我爷爷!”七伯听了高兴地笑了。与七伯、七妈一起看扬剧  在七伯家的第三天,与七伯、七妈就餐时我们果然吃的是饺子。这时七妈说:“今晚有一场扬剧,但剧院需要安静,规定不让带孩子进去,小茹认生又不肯跟别人,所以你们中间只能去一个。谁留下来照看孩子?”七妈话刚说完,中平立即表态:“我在家看孩子。”七妈马上表扬说:“不错,是个能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随后,我就和七伯、七妈同乘一辆车子去了剧院。进场坐下后,七妈还把我介绍给我身旁的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彭真同志:“这是我们的侄女周保庄。”我还站起身和彭真同志握了手。不一会儿,戏就开场了。在看戏的过程中,我发现七伯对扬剧非常感兴趣,不时小声地与七妈交谈着剧情。还说这个曲调和淮剧的某个曲调差不多,又说这句台词只有我们苏北人才能听得懂等等。戏演到一半时,七妈对我说:“我要先回去了,你和伯伯继续看吧。”我当时以为七妈身体不好,不能久坐,所以提前先走了。事后才得知,七妈是怕冷落呆在西花厅的中平,所以看了一半戏她老人家就赶回来陪中平和小茹看电视了。  在与七伯、七妈一同看戏的这件平凡小事上,体现着他们虽身居高位,又是长辈,但却处处以身作则,不给亲属一点特殊,而是模范地遵守纪律;还体现着他们对亲属晚辈们那周到、慈爱的关心。特殊待遇  那天晚饭后,七伯兴致勃勃地带着我们在中南海散步,快到南海边时看到了人民大会堂,七伯对我说,国庆10周年到来之前,中央决定在首都搞十大建筑,这就是当时建造的人民大会堂,在当时的条件下建设速度还是很快的。并向我们简单地介绍了这一宏伟建筑的特点(第二天他又安排人带我们去人民大会堂参观)。在中南海边时,有人来找七伯汇报工作,我们就又回到住处。七妈迎着我们就说:“你们这是受到了‘特殊待遇’。你七伯还从来没有陪过哪位亲属在中南海散步呢。”我们听了以后,感到很荣幸,也很过意不去:因为七伯、七妈他们整天为国事操劳,还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陪我们,作为晚辈,心里哪能平静呢?那一次如按七伯、七妈的安排,我们可以在西花厅住7天,但是为了不再给二位老人家添麻烦,到第四天我俩就商量决定提前离开西花厅,以减少他们的麻烦。临别时,七妈说:“有空欢迎你们再来。你们也可常来信谈谈基层情况,但我不能每次都给你们回信。保庄也是搞妇女工作的(我当时是芜湖铁路分局的兼职女工委员),我就每月给你寄一份《中国妇女》吧!”就这样,这本刊物一直寄了五六年,其间我过意不去,曾几次去信请七妈别再寄了,我自己可以花钱在地方邮局订阅,但七妈仍坚持要寄,而且是用她自己的工资从邮局订来的,每期送到后又让秘书再从邮局寄给我,直到《中国妇女》在“文化大革命”中停刊为止。一份加急电报  年,七伯去世的当天下午我就收到北京发来的一份加急电报,内容是:“伯母嘱,听到消息后千万不要来京。”我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第二天早晨,从广播中得知七伯去世的消息,我的心情十分悲痛,多么想到北京去见见七伯最后一面啊,但七妈电报中已明确告知千万不要去,怎么能去呢!七伯、七妈一向对我们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怎能违背她的要求让她不高兴呢?况且七妈这样做肯定也有她的理由。我和孩子们只好在家对着七伯的照片哀悼并发了一份唁电。当时中平出差在山海关,正准备回来,听到消息后,他打电话给我,我告知了伯母的电报内容。所以当中平在北京换车时看到人们都戴着黑纱,就很难克制想见七伯最后一面的心情,但一想到七妈的电报嘱咐,还是没有去劳动人民文化宫,他只有带着极度悲伤的心情从北京登上火车回到已搬到南京的家。  年,中平出差到北京去西花厅看望七妈她老人家。这时七妈才说:“你们伯伯去世时,我打电报不让你们来北京,主要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怕你们日后受牵连。”  七妈在七伯去世那么痛心、紧张的日子里还想着我们,可见她对我们的关心。  七妈希望我们有时间常去跟她谈谈,也好多了解些基层情况,后来中平一去北京出差或开会就去看望七妈,她总是很高兴。  年,中平最后一次去看望她老人家时发现七妈身体更差了。她坐在轮椅上对中平说:“很想你们来,但以后你们还是不要来了,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能接待你们,来了只能给他们(指当时在场的高振普、赵炜两位秘书)增加麻烦。”  七妈真是和七伯生前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为别人着想。年七妈去世时,根据她生前的遗嘱,我们又只好怀着悲痛的心情发去了一份唁电,也没能赴京看望她老人家最后一眼。  七伯、七妈虽然已离开我们多年了,但他们生前的教诲却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他们那亲切、慈祥的音容笑貌也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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