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翼民原创
江南运河之畔多戏码头。
从前的交通主要靠水运。大运河是南北水运的干道,经济因水运而呈繁荣,譬如江南重镇无锡,运河穿城而过,运河两岸除了迤逦建有工厂,便是商埠货栈,成就了著名的米市粮坊、棉布市、丝茧行、竹木场、蔬菜行、鱼腥行、钱庄以及各式各样的商店,于是又附着了报馆、书场、戏园子等新闻文化行业。工商发达,工人和商人闲暇时需求新闻文化消费,新闻和文化行业乃应运而生、勃然而兴。
位于无锡古运河畔的中国戏码头无锡是旧时江南著名的书码头和戏码头。便如戏园子类,在火车站和大运河周遭是成了气候的,京剧、越剧、沪剧、淮剧和本地的锡剧轮番上演,至今仍有戏馆弄和老戏馆弄名称存焉。再延伸到城外乡下,运河之畔就有玉祁镇、洛社镇和青阳镇等也是颇孚盛名的戏码头呢。我听洛社镇和玉祁镇耆宿说,附近的运河五牧驿站距常州和无锡各四十五里,早时京城省城驰送的文书至五牧再分送抵常州和无锡,据说那塘岸宽可五马并驰,所以叫“五牧”,也有说,这里长年饲养放牧着驿传用的马匹,供驿使调换而得名,总而言之是个重要驿站、有故事的地儿。所以从前北方来的戏班子必到五牧附近的玉祁和洛社先唱几场戏,试探下江南的行情,然后再到苏锡常以至上海等大码头演出。久之,这一带就形成了著名的戏码头啦。
翻过了百多年的历史,于今,玉祁镇又建立了新的戏码头,除了戏园子、舞台和民间建立的剧团,还有戏剧历史的陈列馆,主要陈列本地地方戏锡剧的历史资料和代表人物的风采。戏码头今年春天开张之时,着实热闹了一番,举办了锡剧名旦梅兰珍嫡传弟子倪晓芳(本地民营剧团台柱)个人演唱会,越剧王子赵志刚、锡剧王子周东亮、扬剧王子李政成齐聚助阵,小镇万人空巷,沸翻盈天,似还原了当年谭鑫培、余叔岩、梅兰芳等名家莅临玉祁做场子的盛况。
无独有偶,无锡城的南门古运河之畔,最近也开出了一家戏码头。这家戏码头既传统亦时尚,熔演戏曲、看戏曲、展戏服戏具、品戏茶戏餐等内容于一炉,开张不过数月,已经闻名遐迩,近悦远来。这家戏码头也在还原江南昔日戏剧盛况上下了些功夫,譬如打造了一台名为《情牵》的戏曲情景剧,用《昆韵》《京腔》《越调》《弹词》《锡歌》诸篇章串联昔日江南人耳熟能详的各曲种,以现代舞蹈手法表现了它们各擅胜场、各展风采的盛况;又譬如今夏举办了无锡戏曲票友大奖赛等活动,让全市上百个票友团队纷纷来此一展身手。笔者有幸应邀担当大赛评委,惊叹于一座江南城市竟有如此多的戏曲票友,并且他们的唱念做打功夫均接近专业的水准,可知当今文化娱乐多元化,并未“化消”了传统戏曲呀。戏曲这一独特的中国元素,被民间的土壤健康滋养,这才是真正的文化自觉呢,中国戏曲美的延续性生生不息。
戏码头的复苏让城市多了一张文化的“名片”,是文化惠民的一大善举。寻常百姓多了一个享受文化、愉悦身心的好去处;对于领导干部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呢?无锡运河旁的戏码头已经成为本地政府官员冗繁政务之余的文化休闲好去处——晚上以普通观众的身份来此泡一杯清茶、赏一曲清韵,比任何应酬要雅逸许多呢。
梅葆玖先生生前曾对戏码头创办人说:“无锡是很好的船埠,假定你在此处搭建平台,我必定捧场。”现在斯人已去,但戏船埠(码头)不负梅先生嘱托,业已成为可以停靠心灵之舟的船埠码头。
吴翼民,知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无锡市文联作家协会秘书长。有长篇小说《风雨浴德池》《枕河人家》《风流舞台》《水乡女子》《小酒店》《太湖船娘》《吴门柳》等,另中篇小说20余篇,短篇小说余篇,散文随笔近篇,报告文学30余篇。